崔景岳,1911年11月出生于陜西省三水縣東澗村一個貧苦農民家庭。11歲入東澗村初小讀書,14歲考入三水縣寶塔高等小學。他讀書用功,成績優異,在進步教師、共產黨員許才升等人的影響下,受到了革命思想的熏陶,立下了為革命奮斗終生的雄心壯志,16歲就走上了革命道路。1927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后,崔景岳在陜西許多地區從事黨的革命工作。
1939年冬,為了加強寧夏地區的工作,中共中央決定,崔景岳任中共寧夏工委書記。12月下旬,崔景岳和王博打扮成商人模樣,由延安出發,繞道云陽鎮,經平涼、固原,秘密來到寧夏省中寧縣。經過詳細的調查研究,將中共寧夏工委機關分別設在寧朔縣(今青銅峽市)的宋澄堡小學和漢壩小學。崔景岳被安排在寧朔縣宋澄堡小學馬云澤處,以代課教師的身份為掩護進行黨的地下工作。隨后,崔景岳到各地了解情況,同黨員和進步人士取得聯系,并對黨的基層支部進行整頓,確定了黃渠橋支部、寶豐支部、省垣城支部負責人,以及寧夏中學支部和中寧支部負責人。
1940年春節后,崔景岳回到漢壩,與白玉光、王博研究工作,確定重建寧夏工委。1940年3月初的一個夜晚,在漢壩小學召開會議,重建了中共寧夏工委,崔景岳任書記,白玉光任組織委員,王博任宣傳委員。會議認真分析討論了寧夏的形勢與任務,研究了公開工作與秘密工作結合的問題,確定將一部分身份暴露的黨員盡快調回邊區,地下黨組織盡快由半公開狀態轉入秘密斗爭。會議還對如何開展抗日宣傳等工作進行了具體研究部署。當時,寧夏有5個黨支部,26名黨員。會后,崔景岳和其他同志分頭到各地傳達工委會議精神,安排部分同志撤離寧夏。崔景岳到中寧縣三道溝小學找江生玉談話,通知他抓緊做好撤退準備。崔景岳還秘密寫了一份給西北工委的報告,交給江生玉,讓他帶到延安,并再三叮囑:“半個月內務必動身,如果屆時走不了,就把報告燒了?!苯窕氐郊亦l中寧縣恩和堡后,把報告夾在一個賬本中,鎖在抽屜里,延誤多日,既未動身去延安,也未將報告銷毀。4月上旬的一個黃昏,崔景岳正在學校吃晚飯,馬云澤交給他一封地下黨員杜琳寫的信,信中要他“星期六到省城(指銀川)來一趟,有重要事商量”。白色恐怖下的寧夏,情況復雜,瞬息萬變,崔景岳生怕由于自己的疏忽,使黨組織遭到破壞,他決定只身前往。
4月13日,崔景岳換上一身藍粗布長衫,頭戴深灰色禮帽,打扮成商人模樣,帶著馬云澤寫的證明,以去省城采購文具和教科書的名義,騎上自行車,頂著風沙來到銀川市和平北街27號。他在杜琳家等了一陣,只見杜琳急匆匆地從新城小學趕回來,向他匯報了準備發展黨員的情況。崔景岳和杜琳接觸過幾次,沒有發現什么問題。誰料,就在當夜11時左右,國民黨寧夏省黨部調統室主任馬效賢、中統特務李郁華和軍警聯合督察處中??崎L徐寶璋帶領20多名憲兵沖入杜宅,將崔景岳和杜琳一起五花大綁押進了寧夏省軍警聯合督察處。寧夏省軍警聯合督察處設在一座古廟里,戒備森嚴,審訊室是由大殿改建的,室內擺滿了刑具,兇惡的憲兵站了一地,隨時等待命令。馬效賢和軍警聯合督察處主任高中第首先提審杜琳。杜琳經不起敵人的嚴刑拷打,承認自己是抗大學生,中共新黨員。接著敵人連夜審訊崔景岳?!澳闶歉缮兜模俊薄拔沂巧倘?,宋澄堡小學的義務教員?!备咧械诟静恍?,接著又問:“那你和姓杜的是什么關系?”“我們是同學?!睌橙朔磸蛯弳?,崔景岳機智應答,不露機密。馬效賢氣急敗壞,暴跳如雷,命令打手上刑。壓杠子的由兩人增加到四人,后來又增加到六人。劇烈的疼痛使崔景岳昏了過去。打手們用冷水把他潑醒,馬效賢繼續逼供,崔景岳強忍劇痛,還是原話。惱羞成怒的敵人見得不到任何供詞,又令打手們把崔景岳吊在大梁上,用皮鞭使勁抽打他。崔景岳緊閉雙眼,咬著嘴唇,忍受著敵人種種酷刑的折磨,身上一道道傷痕滲出殷紅的鮮血。敵人派徐寶璋帶領憲兵先后去宋澄堡、董府、中寧、同心等地抓人,形勢急劇惡化。在敵人的酷刑威逼下,崔景岳指派去延安送信的江生玉叛變,他不但供出了崔景岳是寧夏工委書記,而且還供出了崔景岳讓他給延安送的密信。敵人拿到密信后如獲至寶,但發現只是一張白紙,完全不知道上面寫的是什么,便狠狠拷打崔景岳,逼問用什么方法顯字。崔景岳知道這封密信上寫著整個寧夏黨組織的情況,一旦被敵人掌握,就會給黨組織造成極其嚴重的破壞,后果不堪設想。他多么想一把搶過這封信。他沉吟片刻,鎮定地說:“我給你顯字!”狡猾的敵人不肯給他文件,接著問:“用什么顯字?”“用五倍子水。”崔景岳明白,只要敵人將密信泡進五倍子水里,密件立刻就毀了。敵人拿來五倍子水,將信的一角小心翼翼地試了一下,紙立刻變成了黑色。敵人知道差點上當了,勃然大怒,大罵崔景岳是有意破壞。后來敵人試著將碘酒涂在密信上,字跡顯現了出來。敵人按密信中提到的地點、線索,很快逮捕了王博、白玉光及其他共產黨員及革命群眾30余人。為了進一步確證崔景岳就是寧夏地下黨的領導人,在叛徒招供的第三天,敵人命令叛徒與崔景岳當面對質。敵人還拿出一份名單,要崔景岳辨認哪些是共產黨員。崔景岳機智地拿起毛筆把敵人的四大廳八大處的頭面人物用筆圈了不少。因名單上有地下黨員,也有國民黨軍警特務,崔景岳想趁機布下迷魂陣,把敵人的陣腳搞亂。敵人接過名單一看,氣急敗壞,立刻把崔景岳吊起來毒打,接著壓杠子、坐老虎凳、揭背花,各種酷刑輪番使用。可是,有關寧夏黨組織的情況卻始終無法從崔景岳嘴里掏出半個字。在一個多月的審訊中,崔景岳受盡了摧殘和折磨,但他的意志始終堅如磐石。敵人也知道,對這樣的人來硬的不行,便又來軟的一套,企圖軟化、收買他。
5月初,敵人約請崔景岳去“談話”。兩個憲兵挾著他走進屋子里,當憲兵們手一松,崔景岳就像石頭落地似的“咯噔”一聲,跌坐在地上。他的腿已被敵人打壞了,無法站立。敵科長見此情形連忙讓座。崔景岳咬牙忍痛,昂首盤膝,回敬敵人說:“我不是‘坐’得很好嗎?”敵科長非常尷尬。過了一會兒,馬效賢從衣袋里拿出5塊錢,嬉皮笑臉地遞給崔景岳。崔景岳怒斥道:“這是你們榨取來的人民血汗!只有吸血鬼才揮霍它。我們不需要!”收買的陰謀失敗后,敵人又耍了一個新花招,妄圖從精神上戰勝崔景岳。一天,高中第把叛變自首的人集中起來,洋洋得意地對崔景岳說:“你看,他們都自愿放棄共產主義,回到三民主義上來了。崔景岳,還是你失敗了吧!”崔景岳冷笑道:“我很清楚你們的‘勝利’!”敵人聽到“勝利”二字,以為他認輸了,便搖頭晃腦地說:“那就請你給大家講講吧?!贝蘧霸勒f:“我和在座的各位,有認得的,也有不認得的,今天總算是‘濟濟一堂’了……你們有的原來是共產黨員,不管過去的情況如何,從今天起,我們就要分道揚鑣了,今后是各走各的路。你們不愿做共產黨員也可以,因為一個人的信仰不能勉強。既然自愿參加革命,爾后自首變節,這畢竟是一個可恥的行為。對此,我又感到遺憾。我希望你們考慮一下自己的后路,再不要做那些危害民眾利益的壞事情了……”這些擲地有聲的話說得那些人羞愧難當,一個個低著頭。敵人暴跳如雷,大罵崔景岳是一個打不屈、買不動、化不開的死硬分子。
5月22日,敵軍法處把崔景岳轉押到寧夏第一“模范”監獄。與崔景岳一起被轉押的有孟長有、馬云澤、白玉光、王博等人。一到監獄,敵人就給崔景岳和孟長有戴上了手銬和沉重的腳鐐。關押崔景岳等人的牢房陰暗、潮濕、狹小,長年不見太陽,臭蟲、虱子隨手可以摸到,屋里空氣污濁,臭氣熏人。這些崔景岳都能忍受,他日夜思考的問題是如何教育和組織同志們堅持長期的獄中斗爭。經過討論和選舉,成立了獄中黨支部,崔景岳擔任支部書記。黨支部確定了三項任務:一是進一步組織大家進行獄中斗爭,并爭取動搖分子;二是設法與上級組織取得聯系;三是保重身體,以利再戰。獄中黨支部成立后,組織開展了團結難友、爭取自首分子、拒絕在“反共宣言”上簽名的政治斗爭。為了保存體力,堅持到斗爭勝利,崔景岳除了重視加強對黨員思想教育外,還從生活上關心每一個難友。為了改善大家的伙食,幫助同志們盡快恢復體力,他托人變賣了自己的自行車,用這筆錢在外面買了些饃饃、餅子,讓大家充饑。寒冷是折磨同志們的大敵,尤其塞外的牢房,冷得像冰窖一樣。崔景岳召開支部會,決定大家自己動手,搞吃搞穿,戰勝敵人的冰餓政策。崔景岳把自己賣自行車剩下的十來元錢和大家共湊了的20多元,托人在外面買回10多斤羊毛和捻織工具,組織大家捻毛線,織毛衣變賣,既解決了衣著單薄的問題,又改善了生活。為了活躍獄中生活,崔景岳經常給大家講故事、教唱革命歌曲,組織難友學政治、學文化。為了增強體質,他帶領難友一起做獄中早操。為了照顧病人,崔景岳日夜苦心操勞,常把從窗口透進的短暫陽光讓給難友。同志們見他那消瘦的身體、深凹的眼窩、蒼白的臉色,更覺心疼,都親切地贊譽他是“獄中的陽光”。崔景岳還和大家尋來一些紙張和膠泥,自制象棋、跳棋,開展獄中文娛活動。他帶領大家用革命的樂觀主義精神,戰勝獄中各種艱難困苦。在這種革命必勝的樂觀主義精神鼓舞下,崔景岳在犧牲的前夕,還找出巴掌大的一塊麻紙,給黨、給敬愛的周恩來同志寫了最后一封信,再次表現了共產黨員在生死關頭無所畏懼的英雄氣概和革命必勝的堅定信念。這封信托一位看守千方百計送到重慶八路軍辦事處,交給了黨組織。盡管獄中不止一次地傳出崔景岳將被判處死刑的消息,但他都泰然處之,每天照常鍛煉,照常學習。他說:“過去沒有機會好好學習,現在待在這里,時間充裕,要抓緊補課。等革命勝利以后,許多事情還等咱們去做啊!”“獄中的陽光”——崔景岳,視死如歸,胸懷革命必勝的信念,頑強地領導獄中黨支部,團結全體難友與敵人展開了一次次斗爭。寧夏地下黨組織遭到破壞,蔣介石對馬鴻逵大加贊賞,并且十分關注這個案子。
1940年秋后,陳立夫秘密來寧夏過問此案。馬鴻逵為了邀功請賞,親自將案情向陳立夫匯報,并將與這一案有關的各種詳細材料一起交給陳立夫。1941年4月上旬,為了引誘崔景岳叛變,馬鴻逵授意馬效賢、高中第,最后一次找崔景岳“談話”。特務頭子馬效賢裝出一副笑臉說:“我們馬主席(馬鴻逵)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勸你不要那么死心眼,在哪里不是做官呢?你只要認錯,馬主席讓你當大官!”“我要當人民的干部。你們國民黨的官再大,我也不想當。死可以,我們共產黨員不怕死?!贝蘧霸懒x正詞嚴地回敬敵人?!澳悴灰菢铀滥X筋,這是給你最后認錯的機會,現在認錯還來得及。你心里要放明白些!”“我沒有錯,向你們認什么錯?我主意已定,把我槍斃好了!”兩個特務露出猙獰面目,扯開嗓子嚷道:“不識抬舉的東西!把他帶回去!”特務頭子馬效賢將情況向馬鴻逵匯報后,馬鴻逵立即密令:“將崔景岳活埋!”4月17日,一個血雨腥風的夜晚,暮色沉沉,風沙漫天,白色恐怖籠罩著塞上古城。在城隍廟后面的一塊空地上,十幾名憲兵荷槍實彈,戒備森嚴。新挖的埋人坑,張著黑黝黝的大口,仿佛要貪婪地吞噬革命者和抗日志士的生命。雙腿因酷刑致殘的崔景岳在走出監獄門口時,將身上的棉袍留給了戰友,他只穿著一件單褂,寒風侵襲著他單薄的身體。然而,他昂著頭,挺著胸,大義凜然地走向刑場……當崔景岳走到埋人坑時,敵人殺氣騰騰地問:“崔景岳,你還有什么話要說?”崔景岳鎮定自若,語氣平緩地說:“人活百歲,總有一死。我今天的死,雖不得其時、其地、其所,但死得值。我是共產黨員,這一輩子感到無上榮光。共產黨人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我今天所遺憾的是,祖國的半壁河山正在日本帝國主義的蹂躪之下,你們不為民族著想,不為抗日著想,卻要積極反共,屠殺共產黨人。你們應該對自己的行為捫心自問……”“住口!”兇惡的敵人被崔景岳寧死不屈的英雄氣概激怒了。敵人揮起鐵鎬,使勁朝崔景岳猛擊過去,然后把他推進了埋人坑……崔景岳犧牲了,年僅30歲。
1991年4月,自治區、銀川市黨委和政府將烈士殉難地——銀川市第十三小學,命名為景岳小學,并修建革命烈士紀念碑。此地成為自治區一處重要的愛國主義教育基地。